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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離奇的見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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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離奇的見面

蕭行好像睡著了, 但是又好像很清新。從落地的那一瞬間他就像開始做夢,夢裏太好看了,不太真實。

他早已習慣去各處參賽, 首都機場、蕭山機場、虹橋機場等等, 帶給他的震撼由高科技疊加而成, 那是充滿了未來感的地方。一個機場就是一個巨大的信息流通中心,全球各地的人經過此處, 飛往它處。

而康定機場就像一個歸處,讓人停下來。

飛機還沒落地他就開始拍照,天空比他上回來還要藍。靠近地面的那條線是淺藍, 越往上, 顏色越深, 漸變一樣, 最後拉滿了一張飽和度極高的天幕。他的形容詞瞬間消失了,只知道“藍”,白雲打著卷兒, 厚得像奶蓋,隨時隨地能撕一條嘗嘗。

飛機跑道的兩側都不是水泥地,而是裸露的土, 看慣了其他機場的眼睛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,還生怕有危險。

巨石就在眼前, 他聽見有人說什麽“貢嘎雪山”,什麽“日照金山”。雖然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可蕭行並不害怕, 因為這是姚冬長大的地方啊。

他長在一個神話般的風景區裏。

現在他時不時睜開眼睛看看窗外, 路邊是薄荷藍色的圍欄, 這個顏色在大城市裏真少見, 鮮艷得仿佛不屬於交通設備。遠處就是白雪皚皚的雪山, 高不可攀,又誘人去靠近。但他知道他們的車離那裏還有很遠很遠。

強烈的頭疼狠狠地打了他的臉,難受得根本不想睜開眼睛,身體裏每個零件都叫囂著“氧氣不夠啦!老子要罷工”,他趕緊大口吸氧,斷斷續續地聽姚冬和司機聊天。

他們是拼車,司機和姚冬是一個地方的人,能聊得上藏語,說話也很快。但副駕駛的那個人雖然也是藏族可完全無法加入他們的藏語對話,溝通時候只能用普通話。他們聊最近的天氣,聊川西線上的奇聞,從國道318聊到434,聊康定機場的海拔,一直都沒停。

這邊可真是不一樣,蕭行朦朦朧朧地想著,不知不覺就昏睡過去,等到再睜眼,他先看到一雙巨大的眼睛。

隔著車窗,一頭牦牛正在往裏看。

“馬上就,到啦!”姚冬看了看手機時間。

“哦。”蕭行這才勉勉強強地坐了起來,吸了一路的氧氣現在腦袋裏清醒一些,“這是你家的牛?”

“這些不不不是,都到公路上了,肯定不是的。”姚冬就像有什麽特異功能,能夠一眼辨識出誰家的牛馬,“我剛剛給家裏,打電話,他們都到了。”

“他們?”蕭行沒反應過來,不會是一家子都來了吧?

“阿媽阿爸,還有阿哥。”姚冬說,“阿姐出出出去旅游,要下周才能回來,阿姐總喜歡到處去玩兒。”

“你哥都回來了?還說在北京請他和王叔叔吃飯呢。”蕭行最近也是訓練忙暈了,好多時候稀裏糊塗就過了一天,天天在水裏泡著。他現在的腦袋還是很沈很疼,和他老蕭家祖傳的偏頭疼不是一個疼法,還很暈。

臥槽,不愧是高海拔,又一次給他幹懵了。

車子還在往前開,越開風景越好,路上能看到許許多多的私家車。大家將車停在路邊,忙著拍照,還有不少人請了專門的攝影師,那拍攝設備和小助手一瞧就是專業的,但也有一部分人和蕭行一樣,根本懶得下車,或者說是被高原反應折騰得沒能耐了,只能在車裏躺著。

不僅躺著,他們每個人的懷裏都有一個氧氣瓶或者氧氣袋。蕭行是用吸氧面罩蓋著臉,有些人是直接上了吸氧管,從脖子上繞到鼻孔,一刻不離。

拐了一段山路,路邊的經幡和僧侶忽然間多了起來,山上還有歌聲,姚冬迫不及待地開窗呼應,路過僧侶時雙手合十。雪山越來越近,但仍舊給人疏離的遙遠之態,蕭行就在這斷斷續續的清醒裏搖來搖去,終於,車停下了。

“到了。”姚冬輕輕地叫大蕭。

蕭行再一次睜開雙眼,眼白裏都有紅血絲了,超強的血氧輸送能力反而成為了他現在的負荷,擠壓著他的細胞和血管,要掠奪身體裏所有的氧氣。收拾好行李,蕭行晃悠悠地下了車,他周圍全都是新鮮空氣,可以大口大口地吸,但怎麽吸都無法滿足。

稀薄的氧是這裏的自然環境,同時也造就了姚冬的生理優勢。

姚冬只有短暫的難受,就在下飛機那一會兒,兩個小時之後就完全正常了,現在活蹦亂跳的。他全身都舒展開了,這才叫如魚得水,恨不得爬到山頭上去吆喝兩聲,和風聲作伴。他也想拉著大蕭跑上去,他們瘋跑,瘋跳,像剛從石頭裏頭蹦出來的猴子在海邊張牙舞爪,但是……

“你一個氧氧氧氣瓶,不夠吧?”姚冬擔憂地問。

“夠,肯定夠了。”蕭行又大口猛吸一下,“走吧,咱們先回家。”

沿著路往下走,又過了一段上坡,姚冬擡頭時剛好和今天強烈的日照對沖,他瞇著眼睛像看到了一座金山,實際上是雪反光的顏色,而那金色的山腳下就站著出來迎接的阿哥,一身雪白的衣裳。

“阿哥!”姚冬像脫韁的小野馬,照直了沖過去。

丹增敞開懷抱接住了弟弟,抱起來轉了兩圈,身上的貝殼裝飾像裙擺那樣甩著,甚至掛在了小冬的運動包帶子上:“怎麽晚了?家裏都等急了。”

“路上堵車,路上好多好多車啊,還有很多人下來拍照。”姚冬親著阿哥的面頰。

“現在剛好是春節前後,觀光季節游客多,所以路上拍照的人也多。要不是提前給你們留了房間,你們回來都沒地方住呢。”丹增只覺得他又瘦了,看向他身後的人之後又轉為普通話,“大蕭快過來,快進去吸氧!”

蕭行原本沒打招呼就是怕打斷了兄弟敘舊,忽然間他的兩條胳膊就被這對兄弟拿下了,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往裏走。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,蕭行一下子成了“雲起”民宿的貴賓。之前他並沒看過丹增的民宿什麽樣子,還以為和東北的土炕民宿一樣,比較原生態,結果一進院子就傻了眼,怪不得人多又評分高,裝修得真漂亮。

簡直就是文藝界民宿的天花板了,院子裏有單獨的藏式木屋,聯排的有落地窗現代房,最裏面的院子裏全部都是藏式建築,房梁、門框連門檻兒上都有鮮艷的花紋。

“等等,等等,咱們去哪兒啊?”蕭行又往山上張望了兩眼,好家夥,終於明白什麽叫漫山坡上見牛羊。

每一頭牦牛都有保險,好似一山坡的錢緩慢移動。羊都打扮過,戴著小鈴鐺和彩條,特別是今年剛出生的小羊崽子,軟綿綿在地上跳。馬廄那邊有專門的人遛馬,他一時分不出哪一匹是小冬的,緊接著他就被拉進了木屋的大廳裏,看到了一整排的……吸氧倉。

像科幻電影裏,飛船上的昂貴休眠床。

“這是吸氧的硬倉,進去睡一下就能好受很多,不然你今天肯定受不住。”丹增看出蕭行的臉色都白了,手也冰涼,“店裏有自助的氧氣瓶售賣機,一會兒我讓小冬給你取氧袋。”

“我沒事。”蕭行還想硬撐,“叔叔阿姨呢?我還沒和他們打個招呼,我……”

“一會兒再說,你先休息好。”丹增理解他的心情,但也關心他的狀況。他扭頭問弟弟:“他能吃藥嗎?”

姚冬堅決反對地搖頭:“不能!”

抗高原反應的藥物他們堅決不能吃,萬一吃到什麽擴張血管、加快紅細胞運送速度的藥物就完蛋了。所以蕭行目前的最優解就是吸氧,多多吸氧,如果說普通人上高原的氧氣缺口是1,他現在就相當於有了100個單位的缺口,必須趕緊補上。

於是,蕭行剛到民宿的第一步,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,也沒來得及和小冬的阿哥好好說話,更沒見到他的爸媽,就被塞進了造價昂貴的吸氧倉當中。這東西的長短已經算是考慮到了使用者的普遍身高平均值,但是兩條腿還是戳到了底端,勉強容納。

當那一層透明的玻璃罩子緩緩關閉的瞬間,蕭行都誤以為下一秒自己就要休眠500年再星際穿越了。

“你在裏面,好好休息,不要急。”姚冬隔著玻璃和他說,愧疚感翻江倒海。大蕭是為了自己才來,這種苦已經不是第一次受了。

“我沒事,你別這麽嚴肅。”蕭行話音剛落,耳邊一陣滴滴滴,隨後聽到了冰冷的AI提醒:“現在開始加氧。”

“你在裏裏裏面睡一會兒,頭就不疼了。”姚冬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氣,在濕潤的霧氣裏,畫了個心。

整得還挺浪漫,蕭行點了點頭,但凡他不這麽難受肯定支棱。加氧過後,吸氧倉裏開始播放輕緩的白噪音,像寧靜的風聲,蕭行撐了一路的平原精神幹不過高原,老老實實地閉上眼。

等確定蕭行睡著了,丹增搖了搖頭,招手把弟弟叫到一邊來:“你們一下子就上來了?”

“嗯,成都轉機。一開始想買火車,這時候買不到票了,好多人都在搶。”姚冬將臉壓在阿哥的肩膀上,聞他身上好聞的酥油茶氣味,“我給王叔叔買的東西都在學校呢,你怎麽沒讓我們吃飯?”

“家裏忙,我得回來。我已經替你們謝過王叔叔了。”丹增給弟弟整整頭發,從自己耳朵上摘下紅寶石的墜子,放在小冬的手心裏,“你也是,太任性了。”

姚冬攥著墜子,不吭氣了。

“一共就7天假期,你們折騰一趟再回去,大蕭這一路得累死。”丹增心疼他們將近兩天都要在路上,“你這次可以先陪他回家過節,暑假的時候你們再回來。那時候時間充裕,你們坐車,慢慢來,不難受。”

姚冬點點頭,挨了批評似的,馬上眼圈就紅了。

“我知道,我就是想家嘛,春節都沒回來。”姚冬小小聲地說,他的家離北京太遠了,做夢都想飛到山上。

“你不要哭嘛,我又不是說你不好,都回來了,咱們開開心心的。”丹增頓時就後悔自己說多了,“來,阿哥帶你去看看給你們留的房間。晚上想吃什麽?”

兄弟倆手牽著手,姚冬抹幹了眼淚:“吃什麽都好……對了,阿哥,我和大蕭睡一起啊?”

丹增回過頭看看他,裝模作樣地問:“你帶回來的同學隊友,當然和你睡一起。他晚上不舒服了,當然是你照顧。”

“對對對,我照顧,我也是這個意思。”姚冬松了一口氣,生怕兩個人分開來。丹增給他們挑的是能看到雪山和牧場的屋子,全部都是木頭,屋裏還自帶小茶爐,他們先把行李挪了進去,再出來時阿媽和阿爸已經回來了。

“我來啦!”姚冬三兩步跑過去,一條胳膊摟住一個。

紮西和洛桑笑得合不攏嘴,剛剛去取了牦牛肉,準備晚上做小兒子最喜歡吃的菜。他們都看過了諾布的比賽,洛桑甚至閉上眼睛不敢看最後的沖刺,游泳是高原人不熟悉的運動,他們也不懂諾布為什麽會愛上水。

但是這不妨礙他們讓他去學,去游,一下子還游出了名堂。

“你的朋友呢?”洛桑用手語問,作為家裏的女主人,她要招待兒子的隊友。

“在裏面呢,咱們等一等吧,他剛剛睡著。”姚冬也用手語回答,隨後把阿媽和阿爸拉到沙發上,一點點地講著這半年的事。

蕭行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,醒來時候耳邊有暖風,但是白噪音已經停了。

吸飽了氧氣的身體暫時不給他制造困難,頭重腳輕的感受已經褪去,他揉了揉眼睛,正準備自己嘗試推開吸氧倉的玻璃罩子,忽然間好幾個人圍攏上來,從他的正上方……觀察他。

一個,兩個,三個,四個,四個人,左右兩邊各兩個。

“就是他嗎?小夥子身體是不是不好?要補一補了。”紮西在旁邊坐了兩個小時,終於等到兒子的朋友睡醒。

“是他是他就是他。”姚冬將這位睡美人介紹給家裏人,“阿媽,阿爸,他就是蕭行。”

洛桑的長辮子垂到玻璃罩子上,上頭墜著光潔的貝殼和金珠,她充滿慈愛地點點頭,像看自己的孩子。紮西也雙手合十,做出了歡迎做客的姿態,丹增的手裏甚至捧著一條哈達。

他們一起低頭註視著蕭行。

本該是非常美滿的見面環節,蕭行作為主要人物還在氧艙裏頭躺著。現在的他十分後悔,策劃了好久的第一面居然是這樣完成的,我的天啊,能不能重來一次!

不愧是小冬的家裏人,腦回路都很不一般啊。

作者有話說:

多年後,大蕭回憶起來:那天我第一次見岳父岳母,我躺著,他們在我旁邊站了一圈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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